很多人都覺得，智能手機的行當沒太多意思了，直板觸屏統(tǒng)治著世界，iOS和Android誰更好的爭論依舊存在。這個時候，總是免不了想起當年的諾基亞，誠然，這個世界對諾基亞的解讀早已經(jīng)過剩，但愛范兒還是想挖掘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出來。
你的第一部智能手機是什么？
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，但又不簡單。它就像一支槳，讓無數(shù)人腦海最深處或青蔥、或酸澀、或高興的記憶泛起。不出意料的是，幾乎每個人會在這個問題的答案中都在訴說著自己與手機、手機與人的故事。這些故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可以歸結為“諾基亞和我的青春”的故事。
而這些以“諾基亞與我的青春”為主題的故事，可以看成是諾基亞在中國市場曾經(jīng)輝煌的縮影。畢竟從1994年，諾基亞接通中國第一個GSM電話開始，諾基亞與中國市場便開始了不解之緣。
轉眼諾基亞將移動業(yè)務出售給微軟已經(jīng)快要過去三年。這三年間，中國手機市場波詭云譎，蘋果占據(jù)高端、三星從第一跌到“Others”、國產(chǎn)正式崛起……這時，我們再來看曾經(jīng)被中國消費者視為手機代名詞的“諾基亞”，或許有一種不同的意義。
“我們的工資是靠功能手機業(yè)務部門發(fā)的”
如果把開頭那篇文章的標題改為《你的第一部手機是什么?》，諾基亞出現(xiàn)的頻率會更高。在諾基亞橫掃全球手機市場的十四年中，絕大部分時間里，功能機占據(jù)了近乎統(tǒng)治的銷售比例，我們現(xiàn)在的多數(shù)網(wǎng)友也都是在這十四年間用上第一臺手機的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1110
在關于史上銷量最好的十部手機盤點中，諾基亞獨占9席，排名第一的諾基亞1110更是瘋狂售出2.5億臺。諾基亞在整個手機市場的統(tǒng)治地位毋庸置疑。但在這9臺諾基亞手機中，僅5230算得上是智能手機，而其余的8部均是堅固耐用的功能手機。
談及功能機的重要性，事實上，在接受愛范兒采訪時，一位熟知內部信息的前諾基亞中國員工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表示：“我們的工資是靠功能手機業(yè)務部門發(fā)的。”
功能手機業(yè)務對于諾基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，但這并不意味著智能旗艦對于諾基亞不重要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N73
回望諾基亞的浩淼機海，在這位諾基亞前員工看來，諾基亞N73是諾基亞手機王朝巔峰開始的注腳。這款搭載S60V3系統(tǒng)、320萬像素蔡司鏡頭的手機在全國掀起了3000元價位街機潮。據(jù)說，為了這款手機，工廠排產(chǎn)天天加，加了幾個月的產(chǎn)能還是供不應求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N95
此后，諾基亞的手機王朝在N95時代攀上頂峰。N95也成為了諾基亞最名副其實的機皇，同時也定義著當時的旗艦智能手機——豐富的第三方擴展軟件、大屏幕、出類拔萃的拍照效果以及強勁、帶3D加速的處理器，當然還有一個不菲的售價。
不得不說，諾基亞之后，大賣的iPhone、Galaxy S等高端智能手機都需要感謝N95這位前輩。正是從N95開始，高價的智能手機在功能性之外，對于消費者而言，有了另一層社會地位象征意義。
也是在這一年，諾基亞的手機銷量達到了創(chuàng)紀錄的4.5億部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N96
或許是N95太過成功，諾基亞推出的后繼機型N96，其更新模式類似moto在Razr成功后推出的衍生型號，N96產(chǎn)品本身相比N95不僅沒有大的進步，甚至有所退步，比如缺少了硬件3D加速，拍照效果也不見當初的驚艷。
這時的N96相比同時代、同系統(tǒng)的三星i8510C硬件劣勢明顯，相比同時期的WM旗艦更是相去甚遠。諾基亞的王朝從N96開始走向末路。捉襟見肘的硬件配置成了諾基亞旗艦的掣肘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N97
N97的434MHz ARM11處理器，讓機皇之名顯得有些可笑;N8的680MHz ARM11處理器，則讓N8在上市時便背負了“落伍”的罵名，3.5英寸360X640分辨率的AMOLED屏幕在iPhone 4的640X960 IPS屏幕面前，其顆粒感滿滿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N8
旗艦機當然不止于參數(shù)，但沒有硬件配置的支持，手機的體驗上限不可能高。即使諾基亞后期不想單純地做一家硬件廠商，要轉型移動互聯(lián)網(wǎng)服務提供商，N97/N8這些旗艦機也是承載不了諾基亞OVi移動互聯(lián)網(wǎng)夢想的。
但配置的捉襟見肘并不意味著諾基亞對于智能手機的技術研發(fā)有忽視。
▲圖片說明：左為Lumia 1020，右為808 Pureview
相反，哪怕直到把移動業(yè)務賣給微軟，諾基亞旗艦產(chǎn)品的技術相比競品都不落下風。至今仍然屹立在手機影像巔峰的諾基亞808 Pureview和Lumia 1020，或者在2007年便用上352X800分辨率4英寸屏幕的雙屏商務旗艦E90都是其中的典型例子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E90，來自 Gsmarena
不過諷刺的是，這些匯集了不少諾基亞前衛(wèi)技術的尖端產(chǎn)品并沒有獲得與技術匹配的銷量，反而是無心插柳的5230、E71們銷量爆棚。只是從今天的視角回溯，這些熱賣的產(chǎn)品更像是諾基亞智能手機業(yè)務的回光返照。
諾基亞沒能第一時間用上電容屏，這鍋得中國市場背
諾基亞在1998年的時候銷量超越moto躍居世界首位，而在中國市場，諾基亞摘下銷量桂冠的時間則是2004年。推出最知名的N系列后，從2006年開始，大中華區(qū)便成為了諾基亞最重要的市場。
對于中國市場的重視，讓諾基亞牢牢地抓住了全球超過40%的市場份額，這讓幾乎所有的競爭對手都艷羨不已。這同時也意味著大中華區(qū)對于諾基亞的市場策略、甚至產(chǎn)品研發(fā)，有著極大的話語權。
蘋果推出多點觸控的iPhone后，業(yè)界便有傳聞稱，這個提供多點觸控方案的廠家在與蘋果合作前，與諾基亞曾接觸過，但最終合作并沒有達成。
對于這則傳聞，這位前諾基亞中國員工表示，行業(yè)內的技術供應商和廠家接觸是很正常的事。但諾基亞過晚地上電容屏是與中國市場有莫大關系的。因為作為諾基亞最重要的市場，中國區(qū)的反饋是“觸摸屏必須要觸控筆才能寫漢字”。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內，諾基亞的全球規(guī)劃里是沒有電容屏的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6208C
擁有觸摸屏，卻只能用于手寫筆寫字的諾基亞6208C便可以看作這種市場反饋的產(chǎn)物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X6
而后來諾基亞的第一臺電容屏手機X6仍搭配有手寫筆也能看成是這種思想的殘余。甚至采用全新Symbian^3系統(tǒng)的N8不僅在上市的包裝中內附電容筆，其軟件上的一大特性就是可以同時手寫輸入多個漢字。
除了這種對于手寫筆的執(zhí)念，諾基亞一些產(chǎn)品決策也頗令人費解。2010年，搭配電容屏和Symbian^3系統(tǒng)的新機面世，然而，出人意料的是，除了先前提到的擁有媲美、甚至超越卡片機攝像頭配置的N8外，其余的Symbian^3手機均采用的是全副對焦攝像頭。這讓不少喜歡用手機拍照的潛在消費者轉投了別家。
諾基亞被蘋果拉下神壇的背后，你所不知道的秘密
說起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這種概念，或許諾基亞早有預見。1998年，諾基亞聯(lián)合愛立信、諾基亞、摩托羅拉、Psion的合作成立Symbian(塞班)公司。這家公司的產(chǎn)品正是Symbian——這個現(xiàn)今眾多智能手機用戶的啟蒙操作系統(tǒng)。隨后，諾基亞與Symbian開始深度合作開發(fā)。再到后來，諾基亞收購Symbian公司。在某種意義上，Symbian，尤其是S60分支，代表著諾基亞對軟件生態(tài)的理解。
▲圖片說明：擁有全鍵盤的E71
在那個以鍵盤為主要交互方式的時代，比普通的功能機擴展軟件多很多，比WM等智能手機更簡單易用，Symbian S60在消費者中的接受度頗高。
2007年，將觸摸操作演繹得行云流水的iPhone橫空出世。在iPhone面前，以鍵盤為主要交互方式的Symbian S60V3系統(tǒng)顯得落伍了。
帶著“觸摸要有筆”的思維，諾基亞也開始推出全觸摸的智能手機，沒錯，就是S60V5的機型，而最初的幾款，不出意外的是，它們都有手寫筆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5800 XpressMusic
第一臺S60V5手機5800 XpressMusic一經(jīng)推出便超越iPhone成為當時最好賣的觸摸屏手機。機皇N97以及主打千元機5230系列都在不斷刷新各自領域的紀錄，其中5230共售出1.5億臺，這個銷量對于如今的智能手機市場仍舊是天文數(shù)字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5230
但就好像另一位前諾基亞中國員工所言，這些機型賣得越好，諾基亞的口碑就越差——它們的體驗都太差。根據(jù)他的說法，其根本原因是Symbian本身不支持觸摸，Symbian公司雖然為諾基亞全資，但仍舊是獨立運作。“只有S60團隊是諾基亞自己的，這個團隊Hack了Symbian才實現(xiàn)了觸摸。”所以，有人說Symbian S60V5是S60V3硬加上了觸摸，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諾基亞經(jīng)常被嘲諷是“科技以換殼為本”，在S60V5時代，這種嘲諷尤甚。在不少發(fā)燒友者看來，賣四五千的N97與賣一兩千的5230除了多個側滑全鍵盤，并沒有本質不同，一樣的處理器、一樣的屏幕分辨率。
但實際上，這位前諾基亞員工告訴愛范兒，Symbian的臃腫讓每個手機都得重新開發(fā)，遠不是簡簡單單的換個殼。更嚴重的是，一個產(chǎn)品做的Symbian更新和修復，很可能另一個產(chǎn)品沒法利用還得重新開發(fā)。Symbian從諾基亞的看門利器成為了累贅。
但諾基亞并非沒有機會自救。從2005年開始，諾基亞內部著手研發(fā)了一個基于Linux的系統(tǒng)——Maemo。這個系統(tǒng)與Symbian產(chǎn)品線為內部競爭關系，但由于Symbian產(chǎn)品線的強勢，并不被支持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N770
諾基亞N770/N800/N810等實驗性機型只能拿掉了通訊模塊之后研發(fā)。這個系統(tǒng)第一款具有通訊模塊的產(chǎn)品是N900。這款將電阻屏玩出花的設備，在體驗過的人口中，遠比當時的諾基亞當家旗艦N97優(yōu)秀。無奈，N900也是Maemo 5的最后一款手機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N900
當諾基亞意識到Symbian的缺陷，將自己的Maemo與英特爾的Mobin融合，全力開發(fā)MeeGo，并拿出N9時，時間已經(jīng)來不及了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N9
諾基亞N9在上市前的臨時調價至3999元，也從側面反映出諾基亞對于這款N系列新旗艦的不自信?？v觀，諾基亞之前的N系旗艦起售價多在5000元以上。
▲圖片說明：Lumia 800
為了盡快地回歸主流的智能手機市場，諾基亞在2011年2月宣布投身微軟Windows Phone 7系統(tǒng)的懷抱。這樣的抉擇本身并沒有問題，但諾基亞正式推出第一批Windows Phone——Lumia 800&710時，距離2011年2月已經(jīng)過去快10個月，而至于Lumia 800登陸諾基亞最看重的中國市場，已經(jīng)是第二年3月的事了。
如此長時間的等待，對于日新月異的智能手機市場是不可想象的。諾基亞在這一年間，實際上仍舊在更新Symbian系統(tǒng)并推出Symbian新機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701/600/700
在用上與同級別Android新機相似的硬件配置后，搭載Belle的諾基亞603/700/701的體驗并不輸當時的Android 2.3新機，甚至更加穩(wěn)定。只是，諾基亞與微軟年初的聲明，讓這幾部Belle新機和N9一起從面世之日起，便成了棄兒。而絕大部分消費者是理智的，他們沒有理由也不會去購買一款實質上已經(jīng)被生產(chǎn)廠家放棄了的產(chǎn)品。
也是在這一年，諾基亞智能手機銷量相繼被蘋果和三星超越，十四年冠絕全球的手機王朝宣告終結。
其實，即使投身WP陣營和放棄長子Symbian及次子MeeGo之后，諾基亞也并沒有放棄多系統(tǒng)的嘗試。
▲圖片說明：Asha 501
Meltemi，一個詩意的名字，意為“北風在夏日吹拂愛琴海”，同時也是諾基亞秘密基于Linux研發(fā)的入門系統(tǒng)的名字;Asha，與Lumia相互補充的諾基亞產(chǎn)品線名字，也代表著諾基亞自研的另一個運行Java軟件的系統(tǒng)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X
然而，Meltemi最終未能與消費者見面，Asha OS也沒有再掀起風浪。真正讓諾基亞掀起風浪的是搭載Android的Nokia X系列，但它們面市時，已經(jīng)是手機業(yè)務出售后的2014年。雙核+512MB+4英寸480p屏幕，這些已經(jīng)作古的配置出現(xiàn)在了定位甚至低于Asha的“功能機”Nokia X上。于是，人們感慨諾基亞終于從了Android這樣的大新聞，然后又一次拒絕了Nokia X。
埃洛普真不是木馬
與傳聞中的諾基亞行業(yè)老大、高枕無憂的心態(tài)相比，這位前員工坦言，諾基亞實際天天想改革，但作為市場老大時，沒法改革自己。
▲圖片說明：諾基亞N9廣告《不跟隨》
面對iPhone和Android的咄咄逼人之勢，諾基亞開始有了危機感，不過仍舊以行業(yè)過來人自居，一開始不相信別人能做好。后來，看到iPhone與Android的攻城略地時，不承認別人做得好，最后則是挫敗感和無力感。
▲圖片說明：左為埃洛普
最后，還是埃洛普宣告了Symbian不能幫助諾基亞實現(xiàn)未來愿景。在他的任內，Symbian實質也有了激烈的變革——代碼精簡，Symbian^3-Anna-Belle系統(tǒng)更新、不斷突破。而被稱為怪物的808 Pureview也是在埃洛普的要求下，才從諾基亞的實驗室來到消費者面前的。否則按照諾基亞的謹慎，這種怪物可能到現(xiàn)在都不能和消費者見面。
不過，內幕消息為外人所知道的甚少，在大多數(shù)人看來，埃洛普就是那個“拋Symbian、棄MeeGo、拒Android、投WP”的微軟木馬。而這種理解恐怕到埃洛普從微軟離職也沒有減少。
哪個時勢能沒有歌
對于不少75后、80后、95前來說，“諾基亞”三個字所代表的遠不只是一部皮實耐用的砸核桃神器。諾基亞是手機，又不止是手機。
這三個字的實質是他們?yōu)樯钸M行的艱難奮斗，是他們家人的每一聲叮嚀、戀人的第一次臉紅瞬間，是他們繁重學業(yè)的減壓時刻……這三個字的背后有太多的如意與不順心、開心和不高興。
▲圖片說明：你能認出圖中哪些經(jīng)典?圖自@小衛(wèi)什么，來自百度諾記吧
2013年4月20日，四川雅安發(fā)生嚴重地震。諾基亞宣布，向災區(qū)捐助100萬元人民幣。此時，已經(jīng)是諾基亞即將把手機業(yè)務出售給微軟的前夕，諾基亞智能手機的銷量已經(jīng)相當堪憂。于是，諾基亞捐款的消息一經(jīng)傳出便迅速登上微博熱門榜。
因為對于這些或許已經(jīng)沒有使用的諾基亞手機的網(wǎng)友而言，諾基亞是他們一位久違的朋友，雖然久未謀面，甚至身體有恙，但仍舊默默地盡自己的能力幫助著大家。錦上添花易，雪中送碳難。諾基亞的義舉，只是一個契機，它把大家對于青春的不舍和對老朋友的眷戀釋放了出來。
諾基亞，再見；諾基亞，你好。
